“若是宋舉人能夠一朝高中，將來我們便都是四殿下的朝臣，以平輩相交便是。”

“萬萬使不得。”宋珧連忙道，他不知道自己是在何時何處露出了破綻以至於四殿下對他青眼有加，但是宋珧並未因此而感到惶恐不安，他知道官場不是想象中的那麽簡單，歷代能夠入朝為官的那個不是才高八鬥滿腹經綸？又有幾個能夠做到當朝內閣三首輔的位置？他需要的不光是才學，還有運勢和人脈，而這些都是四殿下能給他的。

宋珧也並不是一味地不管不顧往上爬，他了解過當朝四皇子的為人，知道他是個值得自己托付前途付出忠心之人，也明白盡心盡責才能為自己爭取到更多利益，因此在其他學子拉幫結派之時他反倒退避三舍，盡量把自己摘出來，而這些行為也令趙文良和東方衍十分滿意。

東方衍是趙文良的伴讀，更是他最信任的謀臣，只是朝廷傾軋難以避免，光是靠他一人出謀劃策難免有遺漏之處，肩上擔子更覺沈重，知道四殿下屬意讓宋珧替自己分擔重任，又經過一段時間的來往，東方衍對這位即將成為自己同僚的少年也頗有好感，二人相處算得上是融洽至極。

“四郎莫要謙虛，”東方衍跟他熟識之後便隨著書童喚他四郎，二人關系更近一分，“我和殿下都認為這次殿試你足可進入二甲，至於一甲之位，還需得看天時地利人和了。”

“在下並非托大之人，能夠進入二甲之位，官途已是順利，至於那一甲，三個位子的競爭之激烈並不是我可以參與的。”宋珧搖搖頭，知道三甲之位看的並不只是才學和策論，朝廷之間的人際關系同樣是非常重要的，他無權無勢，想要得到那個位子幾乎是不可能的。

“有殿下在，我們也並非不可爭取一番。”東方衍若有所思，“方才上樓時，看到樓下似乎氣氛不太多，莫非是出了什麽事？”

想到剛才見到的金大郎和金森，宋珧皺了皺眉頭，還是把發生的事向東方衍說了一遍，末了言道：“那金森恐怕同逐鹿金家是本家，言語之間對我十分不客氣，表面上卻四平八穩叫人挑不出一點錯處，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金森？”東方衍在心裏記住了這個名字，點了點頭。“回去之後我會叫人查一下這人，看看他的背景，是否會對你造成威脅，距離殿試還有一小段時日，為了保險起見，四郎還是盡量閉門不見客，我擔心會有人在這段時間內動什麽手腳，免不了有一場風波。”

“東方放心，我心中有分寸。”宋珧點點頭，又將東方衍送了出去，這才重新返回屋中坐在了桌邊。

遇到四殿下和東方衍在他的意料之外，宋珧原本的打算只是盡量不出意外地考完殿試，他對自己的能力還是有信心的，二甲之位沒什麽大問題，等到封了官，再想辦法改善自己族人的處境，擺脫金家的打壓，至於是否能夠加官進爵，他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小官員，又不想做收受賄賂一事，定然是升官無望得了。

沒想到才來臨安沒幾日，就有一名侍衛打扮的人來客棧尋他，說自家主人有請，宋珧也不懼怕，跟著那人便欣然赴約，沒想到想要見自己的居然是當朝四皇子。

趙文良像他聽說過的一樣溫文爾雅說話不失風度，眼中卻有著他所熟悉的銳利的光芒，宋珧一見這人就知道他定然不是池中之物，這皇太子之位很有可能就是四皇子的了。

出乎宋珧意料的，趙文良對他極其欣賞，直言殿試之前會把他的名字舉薦給陛下，宋珧被這從天而降的大餡餅砸的暈暈乎乎地，可他也很快就恢覆了理智，謹慎的同趙文良過招，最後也終於放下心來，這四皇子對於自己想拉攏的人十分坦誠，明白地說明了自己的意願，讓宋珧自己做選擇。

宋珧自小便時常受到金家的打壓，對於別人強迫他做的事向來是不屑一顧，可四皇子這樣禮賢下士的態度卻讓他感覺到自己是被尊重的，可他當下也並未應允，而是推辭說自己要考慮幾日，趙文良也並未惱怒，平靜的讓侍衛又送了他回去，宋珧回去之後迅速地通過客棧與人交往頻繁的學子們了解到了這位四皇子平日的行事作風，在心中斟酌一番之後，做出了決定。

現在他同東方衍的關系也十分融洽，偶爾還會暗中見一見四皇子，同他交流一番朝廷之事，對目前的朝中局勢也有一定的了解，他知道四皇子最大的競爭對手就是當朝大公主趙芩，並且趙芩有秦國的暗中支持，想要贏過她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幸好國公府在楚國名聲浩大，趙文良又早早入朝，同樣做出了一番政績，在楚皇面前還是十分受寵愛和賞識的，宋珧明白，自己能夠通過殿試入朝為官之後的第一件至關重要的事就是想辦法幫助趙文良奪得太子之位，否則若是趙芩成功繼位，已經綁在四皇子戰車上的自己就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每個人做事首先考慮到的都是自己的利益，宋珧也不例外，他認為四皇子是能夠成龍之人，便義無反顧地追隨，從他做出這個決定開始，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必須是為了四皇子，這樣才能夠保證他自己的性命！

“四郎。”書童推門而入的聲音打斷了宋珧的思緒，“方才在樓下飲了不少酒，四郎還是用熱帕子敷一敷臉吧。”

用過醒酒湯，敷過熱巾，斜仰在榻上，宋珧困意漸漸湧上。

書童剪短燭心，小心伺候宋珧脫下外袍，道：“四郎春闈得中，可要遣人報知家中？”

“自然。”官差送報州府，尚需一些時日。托快腳行商送信，也好令家人安心。

想到日間之事，困意立刻消去不少。

宋珧推開錦被，坐起身，道：“且將燭火撥亮些，我要寫信。”

“已是二更，四郎可明日再寫。”

宋珧搖搖頭，道：“下月便要殿試，自明日起，我將勤練策論。書信寫好之後，你帶上銀錢，自去安排。”

“是。”

書童不再多勸，擺開筆墨，點亮燭火，候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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